阿嬤是誰啊？

    「阿嬤是誰啊？」打從有記憶開始、初次與您見面前，我是這麼問母親的，原來阿嬤是爸爸的媽媽、原來那麼偉大的爸爸也有媽媽！

     人生至今三十載的歲月裡，每個時期都有您的提點，這些字字句句對我相當受用。從前您住在台南，我們每年春節才見一次面，對我來說，阿嬤就是每年發紅包給我的長輩。直到有一次，您在我獨自抱起一張小沙發後，當眾說我這小孩的缺點就是愛現。聽得我漲紅著臉跑開...時至今日，每當自己即將得意忘形時，總會想起那一幕，只是現在跑開的，是過剩的氣焰。

    小學時，您常牽著我到處散步，有一回我們走到和平國小的操場，您忽然停下腳步說：「魯卡，你長大做什麼奶奶都高興，就是千萬別理會政治。」雖然不明白奶奶口中的政治為何物，但仍把這段話深深刻在心裡，並對您點了點頭。今天我還記得這些話、而且徹底的明白、更樂於遵守這個承諾！奶奶，這是我們的約定。

    中學時，您從大陸帶回一件印有「我登上了長城」的衣服http://tw.myblog.yahoo.com/jw!MnpYj2GURkAJ6Cl3xBns/article?mid=1552&prev=1567&next=1528&l=a&fid=1，十多年來，每個夏天我總喜歡穿上它，近來它開始出現破洞、有了歲月的痕跡，但我還是愛穿，您總怕我穿出門丟了面子，打算請人幫它修補一番，我總回說：「不用麻煩啦。」這件外出服，漸漸開始無法出門；鮮豔的顏色逐漸褪去，現在我好想把所有破洞一一補起來，看能不能補回些什麼…

    聽說，那天您開始洗腎，從抗拒這樣的消息，到親眼看見病床上的您，「阿嬤，您辛苦了！」這是我唯一能說出來的幾個字，再多的話也無法消除您所受的折磨。「這樣真是難看，連上下床都不能自己來，當年我可是靠自己的雙腳爬上長城的哦！」您常指著我身上那件衣服如此說著。「快別這麼說，衰老是大家都會經過的歷程，哪裡是難看呢？」雖然這麼回答，卻沒把握自己能如奶奶般泰然...

    最後一次見面，一句「我有事情要跟魯卡講」，便對我招了招手，要我坐更近一點，深怕我聽漏了什麼，「魯卡啊~現在我們有了內在，外表也要多注意，雖說人不能光看外表，但外在打理的好一定有幫助，不管你相不相信，阿嬤的話要記得…」我相信！我會記得！正如同那天我們在和平國小的操場！或許讓您最擔心的人：那個連穿衣服都不會的我聽進去了，您才放心的走了，現在我能不能任性的假裝聽不懂？

    「該幫阿嬤添多少飯呢？」「就跟爸爸吃的一樣多吧！」二十多年前的那天，我聽從母親的話，在見面前幫您添了滿滿的一碗飯，那是我們頭一次見面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      2010.01.28